琼娘身体不好,很多吃食不能乱用,不过藕粉她是吃过的,所以孟晚才给她泡。
阿寻很快就过来了,他为琼娘诊了脉,“恢復的不错,我上次给她开得方子吃到年后,到时候我再去祝家给她调整一下。”
琼娘甜甜的对著阿寻笑了下,阿寻摸摸她的头,回了个笑,兰娘也在一旁慈爱的看著女儿。
这么大的孩子正是可人的时候,吴昭远的夫郎郑淑慎满眼羡慕,若是他也有个孩子就好了,不求男孩,女娘和小哥儿也是好的。
孟晚余光中扫到他的眼神,琢磨了下突然说道:“大嫂,我准备了些给令尊的束脩,也不知道合不合適,不然你陪我去看看吧?”
郑淑慎一愣,“不必准备什么贵重东西,寻常的束脩礼即可。”
孟晚硬拉著他出去,“你就帮我看看吧。”
他走的时候隱蔽的对阿寻使了个手势,意思是跟上来,阿寻的弟弟是哑的,楚辞同样不能发声,因此一看手势就明白了,过了小会儿,到正院库房找到真的在翻找书画的孟晚和郑淑慎。
郑淑慎是极为传统而规矩森严的家教,人脸皮又薄,当著那么多人的面不好直接让阿寻给他把脉,孟晚就特意把他叫了出来。
收藏书画和文房四宝的库房里有两套上好的桌椅,孟晚把人安排好,又正儿八经的说道:“你们先在这里看看字画,我去旁边屋子给琼娘拿一箱珍珠玩玩。”
孟晚半句废话没有,说完就去了旁边的库房,把这个隱秘的小空间留给他们二人。
也就一盏茶的功夫,三人一同回去,神情都没有太多变化,只是郑淑慎眉眼间的愁绪似乎浅淡了不少。
兰娘可能已经猜到了什么,但同孟晚一样顾忌郑淑慎的顏面,都故作不知。
孟晚手里端著一个箱子回来,上头还有一个方形盒子。
“琼娘,来看看,小叔给找了些好玩的。”阿砚和通儿也过来了,孟晚把箱子往炕桌上一放,三个孩子就好奇的围了上去。
阿砚手速最快,本来该是琼娘先开箱,他偏偏一把给掀开了盖子。孟晚眼角抽动,“啪”的一下抽了他手背一下。
阿砚撇撇嘴,再一看又是熟悉的小珍珠,当即没了兴致,觉得自己白挨打了。
“好多、好漂亮啊!”琼娘大大的眼睛里泛著欣喜的光芒。
“晚哥儿,这是南珠吧?太贵重了,给琼娘捡上几颗玩玩就行了。”兰娘不是不识货的,祝三爷出去行商也总会给孙女带礼物,这种程度的南珠放在盛京城里也是上等货色,用来交际正好,隨手送孩子不免可惜。
“没什么的,都是一分重的小珍珠,正適合给孩子做头饰,琼娘喜欢就好。”孟晚最不缺的就是珍珠,刚好这种圆润的珠子比宝石还討小孩的欢心,送便送了。
兰娘有心拒绝,哪怕一分重,这样成色的南珠也要五两一颗,这一箱最少也有七八百颗。说贵重都轻了,给孩子送礼,简直太奢侈了。
“琼娘,你看看这里还有小叔给你挑的首饰,打开瞧瞧?”孟晚说话的时候眼睛微眯,死死盯著阿砚跃跃欲试的手。他发现他儿子不是一般的欠儿,而且特別擅长在外人面前让他丟脸,刚才他动了一下手就已经引得大家关注了,这回阿砚再敢惹他,他就提到外面去教训。
琼娘害羞的笑笑,“谢谢小叔,那我真的打开啦?娘?”
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唤自己娘亲。
兰娘为难的看著孟晚,“怎么还有啊晚哥儿?”
孟晚失笑,“都是我收上来的东西,没有盛京的物价这么高,不必多想,我头回见琼娘,应该的。三叔每次见阿砚也没少给他买好东西。”
孟晚都这么说了,自己若是太过推辞反而显得外道,兰娘无奈地浅笑,“那我就厚顏收下了。”
琼娘高兴的欢呼了一声,打开了方形的扁平盒子,里面是一只金项圈,这个倒是没什么稀罕的,小孩常收到的礼物,一是长命锁,二就是项圈。
孟晚送的这支项圈工艺精细,圈身也不粗重,孩子戴著不会显得累赘。上面是浮雕纹,最值钱的是正面镶嵌的一颗密黄色猫眼宝石,隨著琼娘手中的动作,猫眼石的光晕来回变化,放到有光影的地方更是霞光璀璨。
“好!漂!亮!”琼娘兴奋得脸颊红润,拿著金项圈爱不释手,“娘,我好喜欢,比祖父给我买的还好看!”
常金瞧她这样鲜活的样子觉得稀罕,“琼娘,过来叔祖母这儿,我给你戴上。”
琼娘过去跪坐在常金前面,微微低头。
常金把活口打开,边给琼娘套项圈,边念念有词,“长命百岁,无病无灾。”
兰娘眼眶倏地就红了,但愿女儿能像阿寻小郎中说的那样,把身子养好,一生无忧。
两家人晚上留在宋家吃饭,常金亲自张罗的,孟晚时而给她打下手,时而和兰娘和郑淑慎说说话。
“真羡慕晚哥儿,和婆母关係那么好。”郑淑慎忽而说道。
兰娘笑他,“大嫂,咱们俩是没有婆母,所以你才能坐这儿和我感嘆,不然你以为儿媳妇是那么好当的?”
她也有两个交情还算不错的朋友,另外也和祝泽寧同僚的家眷打过交道,禹国孝道大过天,儿媳难当。
像常金这样的婆母,和她公爹那样的公公才是少见。
郑淑慎想起自家爹娘和家里的嫂子,赞同道:“你说的也不无道理。”
三家关係亲密,席间也没分什么前后院,在宴客厅摆了张大圆桌,眾人同席吃饭。
琼娘要吃药膳,三个小孩单独在常金屋里摆了一桌,阿寻同旁人一起吃饭有些不自在,乾脆也陪著他们。
常金手艺和外面酒楼的大厨又是不一样的滋味,大家吃的是宾主尽欢。饭后又閒聊两句,客人才起身离开,约定年后再聚。
小年之后时间便快了起来,眨眼就是年根底下,宋亭舟一如约定那样带孟晚去了宝光斋。
宝光斋是盛京较为有名的首饰铺子,据说背后的主子是京中贵人,但盛京城的贵人数不胜数,谁也不知宝光斋的东家是谁。
宝光斋虽然只有两层楼,但铺面广阔,一层就有三个前门,大冷的天外头还站了人迎客。
年底来置办首饰的人不少,大部分都是相互作伴的女娘和小哥儿,携手来的孟晚和宋亭舟在里面很是打眼,更別说孟晚出眾的相貌,走到哪里都是焦点,频繁惹人偷偷打量。
他俩到宝光斋之后,宋亭舟牵他直奔二楼。孟晚打趣道:“宋大人很熟门熟路嘛?”
宋亭舟与他相连的手用上了些力气,他认真解释道:“是泽寧听说我们要来宝光斋,同我说二楼摆的才是他们铺子里的精品,叫我不用在一楼浪费时间。”
祝泽寧官虽然小,但有个好爹,祝三爷这些年走南闯北没少挣钱,虽说没有孟晚富得这么夸张,但家底也是十分丰厚的。
祝泽寧从小富少爷做惯了,实际上是没过过什么苦日子的,也有过钱如流水的作態,直到中进士后在盛京安家才稍作收敛。
他閒不住,这么些年不说把盛京城逛个遍,但也算得上是半个当地人了,一些有名的店铺什么情境背景,他都能说得上来点门门道道。
二楼楼梯口站著两个迎客的伙计,竖起耳朵一听就知道上来这两位是不差钱的,爭相上前接待。
“客官要看些什么?咱们宝光斋应有尽有。”其中一个伙计距离孟晚他们更近,抢了先。
宋亭舟从袖兜里抓了小把铜板递给他,“不需要,我和夫郎自己看。”
伙计收下铜板还想再说,却被宋亭舟的冷脸给嚇住了,悻悻退回楼梯口去。
孟晚用被握住的手指弹了两下宋亭舟的手掌心,宋亭舟肩膀向他所在的方向稍稍倾斜,眼眸微垂,音调柔和,“怎么了?”
“楼上怪热的,我把大氅脱了你帮我拿著?”二楼明显比一楼服务精致,里面薰香的香炉都不下一个,炭盆和炉子都有,刚上来就有一股混杂著香味的热浪扑来,孟晚想脱外套,一手被他抓著又不好操作。
宋亭舟帮他把大氅脱了,放在自己臂弯处掛著,全然不管那些明里暗里扫视过来的目光。
二楼的展台面积和一楼一样,各种高低错落的木製展台,根据首饰的种类、材质分类陈列。
不同的是人比一楼少了一半,都是身穿锦衣的人在看,不时还有管事的拿出一批批贵人定做好的首饰亲自带人送货上门。
“晚儿,这个喜欢吗?”宋亭舟拿起一根青绿色的玉簪子,他不懂什么材质,只觉得这根看著最顺眼,因为簪头也是祥云样式,比曾经他在镇子上买的精致传神许多。
孟晚对这些玉器也只是略知一二,其中一半的认知是聂知遥告诉他的,另一半是他划拉首饰当家当的时候,怕被人誆骗,自己又主动了解了一点。
“这是岫巖玉吧?”孟晚拿起来打量,然后轻轻放了回去,“我还是更喜欢白玉。”
二楼的管事早就看到他们上来,只是有眼色的没有上前打扰,这会儿听到孟晚的话忙上前问道:“客官要找白玉?这边有上好的和田玉,要不两位过来看看?”
他俩被带著往最东侧走,过去后才发现那里面有几间小型包厢,管事的把他们领到其中一间无人的包房,说要去取玉。
孟晚揭开桌上茶壶的壶盖,里面是尚存余温的碧螺春,“不愧是盛京名店,买个首饰还要搞些排场。”
听他这么说宋亭舟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,算计著正门和楼梯的位置,然后走到窗边作势要推开窗户,岂料面前的窗户竟然被人从外头打开,窗外不是外面热闹的街景,反而是一间亮如白昼的密室,也难怪孟晚和宋亭舟进来后一时间都没有发现不妥。
“乐正崎?”孟晚知道此情此景诡异至极,下意识用气声喊了一句。
乐正崎做寻常打扮,也似出来閒逛的普通人一般,他眼神复杂的看著面前的夫夫俩,“还以为宋大人起码要两年后才会回京,没想到竟然会提前。”
宋亭舟眼神一闪,似乎从他这句话中明白了什么。
“孟夫郎,我夫郎和緋哥儿还好吗?”乐正崎突然又问孟晚。
“他们在西梧府起码三年无碍。”孟晚暂时还捋不明白乐正崎和太子的事,他只猜到乐正崎是太子的人,此时忍不住问道:“你倒是心狠,只管把遥哥儿和孩子送去岭南这么长时间,竟然连书信一封也无。”
乐正崎转身將窗户关好,不知按到窗框什么地方,离得近的宋亭舟还听到了一声甚微的“咔哧”声。
“送他们去岭南之前,我本来是想与知遥和离的。”乐正崎背对著二人,也不知说出这话的时候是什么神色。
孟晚看了宋亭舟一眼,见对方脸色也沉了下来,意外的问:“你究竟要做什么?至於走到这步?之遥同意了?”
太子谋划的太深,乐正崎处境像是不太妙的样子,但孟晚的话说完,他轮廓深邃的脸上突然显露出一抹笑,眼中的阴鬱也散去大半,像是在得意什么,“他不肯与我和离,说我死了就回来给我收尸。”
孟晚:“?”这有什么好得意的?人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,他也不怕聂知遥再找一个。
宋亭舟沉声问道:“什么时候动手?”
乐正崎收起笑意,无声的用手指在桌子上划了一横。
一
正旦宴?
宋亭舟点头,“可要我帮衬一二?”
乐正崎眼底略过一丝讶异,但还是拒绝道:“不必,这件事谁也帮不上忙,只能我自己来。”
乐正崎前来冒险见他们似乎只是为了问问孟晚,聂知遥在岭南过得好不好,可否安全,便目送他们离开了。
俩人也没有了买簪子的心思,为免空著手回去惹人怀疑,孟晚还隨便在二楼挑了几件首饰回家。